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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不外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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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不外帶

大概是當時年紀小,寒暑假去醫院實習的時候她也只是因為自己經歷過失去親人的痛苦,對病人和病人家屬更多的只有換位思考的同情。

又大概是穿他們這種白大褂的總會有種所謂的“醫者仁心”。

這大半年身處醫院,待在手術室的時間長了,見過主刀醫生的努力和偶爾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家屬的喜極而泣,在下一場手術的時候夏悸都會下意識在心裏和等在外面的家屬一起祈禱手術成功。

明明她不信這些的。

這次的手術對象是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夏悸跟著去查房的時候見過他。

他很瘦,很乖,在病房裏的時候會跟別的小孩玩,但不吵不鬧的,甚至還會叫別的小孩不要太吵,明明不能吃糖卻會給夏悸偷偷塞糖,還說她很好看。

被推進手術室前,他還笑著跟他媽媽招手,學著大人告訴他的話告訴他媽媽:“我睡一覺就好了。”

但手術室的門關上後,他就小聲地問夏悸:“姐姐,我還能醒嗎?”

夏悸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他腦子裏長了一顆腫瘤,被發現的時候他已經不太能看清東西了,手術成功率不大,但不手術也活不了多久。

“你要我給你買的巧克力買好了,等你手術完就給你。”

小孩看著夏悸,只是對著她笑了笑,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吸麻醉前,小孩鬧著要牽著夏悸的手。

手術室溫度偏低,夏悸在一邊看著,沒多久就跟著冒冷汗。

將近六個小時的手術結束,夏悸看到了她這半年在手術室裏看到的第一具屍體。

是個六歲的小男孩,沒有溫度的小手輕輕搭在她指尖上,燈光下是毫無血色的臉。

夏悸想起那天手術室外滅了的燈,和那天她沒敢進去看的爺爺,忽然覺得胃裏一陣翻湧。

高三那年暑假周天棋問過夏悸,為什麽之前明明討厭學醫的有沒完沒了的知識點要背,志願卻還是填了臨床。

但其實臨近志願填報結束的最後一個小時,她也還是不知道要選什麽專業,只不過之前爺爺想讓她學醫,她想學給他看,僅此而已。

但當真的站在這種生離死別面前了,還是會讓人覺得抵觸。

下班夏悸抱著一桶糖回到住處,一開門就是從屋裏飄出來的一陣菜香,廚房裏傳來炒菜的聲音。

唔……有魚。

“洛……”夏悸在廚房門口探了個頭,在炒菜的賀開看向她,雙方都是一楞。

雖然歐陽思睿今天跟她說了賀開在這吃晚飯,但她沒想到做飯的會是他。

最後還是賀開笑著打了聲招呼,“嗨……可以幫忙端一下菜嗎?”

明明是同齡,但和現在的歐陽思睿比起來,賀開更像小孩,有種幼態的可愛。

夏悸呆了一會兒,乖乖放下糖去端菜,“那個……歐陽思睿呢?”

“上廁所了好像?”賀開用鍋蓋擋著飛濺的油,溫聲提醒:“小心燙。”

夏悸應了一聲,看著盤子裏一整只的紅燒魚,瞇了瞇眼睛。

好香。

她只聽說賀開在高考大省,初、高中上的都是本省第二的學校,絕對音準的高情商小孩,大學還選擇了出國學音樂。

就是沒想到做的菜還這麽香。

端著菜去餐桌的時候,歐陽思睿對著桌上的糖看了又看,見她出來叫了她一聲。

“夏悸,你買這麽多糖?”

大概是路上吃的五根棒棒糖起作用了,又或許是這麽香的菜很久沒見過了,白天的抵觸散了不少,夏悸對著歐陽思睿顯擺了一番她之前背的東西。

“糖分能促使體內大量分泌多巴胺,甜度夠高也能讓胰島素快速增加,而胰島素會使酪氨酸和苯丙氨酸在血液中的濃度降低,使色氨酸很快進入細胞中轉換成血清素進入大腦,能讓人有心情愉悅的感覺。”

歐陽思睿看著她楞了楞,低頭笑了一下,夏悸拉開椅子讓他坐,她去廚房幫忙 。

夏悸翻了幾個櫃子都沒看到碗筷,看向還在炒菜的賀開,“賀開,你知道碗在哪麽?”

大概是因為歐陽思睿,或許賀開不認識她,但她可是因為歐陽思睿對FAE的另外兩個人也算是熟悉了,被撞破的尷尬過後也不是不能接受,更別說剛剛還是他先打的招呼。

賀開反而有些意外,轉頭看看她,從頭頂的櫃子裏拿出三個碗,“洗一下哦,應該挺久沒用了。”

“OK。”

之前和謝濤他們住在一起,謝濤也問過她要不要晚上下班回來一起吃飯,但為了不麻煩他,一日兩餐夏悸都是在醫院解決,只是偶爾回去能吃上他做的小甜品。

雖然現在只有三個人,但坐在餐桌前等人齊了再動筷這件事,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等賀開的間隙,歐陽思睿小聲問夏悸:“今天心情不好?”

夏悸撐著腦袋搖了搖頭,“情緒不外帶,你問,我也不說。”

說完還做了個鬼臉。

在醫院工作,面對生離死別是常有的事,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安撫家屬,別的她還不夠格。

歐陽思睿擰開可樂給夏悸倒了一杯,看著她很輕地笑了一下。

“情緒不外帶”不像是她會說的話,當初剛認識的時候,他幾次都無辜躺槍。

夏悸小聲問:“我等會兒是不是要自我介紹一下?”

夏悸還沒等到歐陽思睿的回答,賀開就從廚房出來了,看到糖的時候兩只眼睛都在發光,“哇,這麽多糖?”

“她買的。”歐陽思睿看了看夏悸,對賀開道:“介紹一下,我女朋友,夏悸。”

夏悸被嗆了一下,歐陽思睿對著她繼續道:“賀開,我朋友。”

“你好你好。”賀開伸出手,夏悸跟著站起來和他握了一下手,莫名有些想笑,回了一句同樣的話。

“笑什麽?”歐陽思睿低頭看了看夏悸,夏悸抿著嘴平覆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偷偷看了眼去打飯的賀開,“沒有,只是感覺對我來說好像有點怪怪的。”

“你們仨我認識你,就總有種我跟他也認識的錯覺,再這樣自我介紹就感覺怪怪的。”

“那還有個謝池州呢,下次見了他,你恐怕還得來一次自我介紹。”賀開回來拿著歐陽思睿的碗去打飯。

一個晚飯,賀開說完春晚的事又說他媽媽讓他去相親,時不時提一下歐陽思睿,像周天棋一樣沒個消停,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

夏悸已經很久沒看到他們三個在一起參加什麽節目了,連同框也很久沒看到過了,網上說他們仨互相搶資源,誰拿了獎誰比誰的票房高,粉絲都得拿另外兩個來做比較,然後三家粉絲撕得不可開交。

現在再看,好像外面再怎麽說,他們也還是像以前在視頻裏看到的那樣好。

夏悸熟悉的歐陽思睿還停在高三那年,在他提的瑣碎的事裏,零零散散拼在一起,好像能大概拼湊出她沒見過的大學的歐陽思睿。

大四之前他沒怎麽接工作,偶爾出席的活動也只是趕在沒課的時候出趟學校,上課之前又匆匆趕回去,寒暑假都在工作。

他在新學校交到了很多朋友,大二開學跟著大一新生軍訓的時候還被曬得黑回了小時候的膚色,第一次興致勃勃地餵學校池塘裏的鵝還被追著咬了一口。

有次他上課遲到了,趕到教室的時候又剛好撞上老師心情不好,和幾個同學可憐巴巴的被關在門外不讓進。

夏悸默默聽著,有些聽著覺得有趣,有些覺得心疼,後來賀開又說起別的事的時候,夏悸再回味那些事又覺得心裏有些難過。

那些是不為外人所知的四年,也是她錯過的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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